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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2、野蠻年代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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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溫科長大家都叫他老溫。三十七八歲,上過山下過鄉。業務能力不太強,溫吞老實,甚至有點窩囊。

但這只是表象。

兩年後,老溫把科室裏陳凡下一屆的一個大學生給睡了。最後在下崗之前,靠大姨姐幫忙他們到米國定居了。成為中下層管理人員中命最好的一個。

“沒事兒。”聽老溫詢問,陳凡連忙說。

“昨晚值班沒休息好吧?”

“還行。”

“反正今天是周末,下午沒什麽事兒,你就先回去吧。”

“可是……”陳凡剛想拒絕,轉念一想,正好這會兒腦子有點亂,不如回家調整調整。

“可是,這不太好吧。”

“沒事兒,咱們廠沒那麽多事兒。”

“好吧,謝謝你啊,溫科長。”

“呵呵,有文化的人就是客氣。”

自行車棚陳凡也是好一會兒才找到,自己的自行車倒是一下就找到了。

這會兒,年輕人大多騎26輕便的自行車,年長的騎28加重的自行車。只有陳凡不倫不類,騎了輛28輕便自行車。

沒辦法,這是一種妥協。陳凡的父母都比較保守。到眼下依然覺得自行車不僅是交通工具,也是運輸工具。所以,陳凡只好折中了。

柏油馬路坑坑窪窪的,來往的車輛也極少,平均五六分鐘才有一兩輛車過去。

偶爾還會有馬車、驢車之類的。這裏畢竟是郊區。要是三四年前,城中心都能看到馬車、驢車。

從單位騎車回家只要20分鐘左右,在大城市這是莫大的幸福。對小城市人來說卻是一種痛苦。因為在小城市裏,只要騎乘超過10分鐘就必然是郊區了。

小城市郊區的路都是坑坑窪窪、顛簸不平的。下雨天、下雪天更是騎行艱難。

可眼下,陳凡卻絲毫不覺得艱難,只是有無限的感慨。

因為,那些消失的事物統統都回來了。

從制藥廠大門出來,往南走四五十米路邊是一家小飯店,叫“哈拉少羊湯館”。這小飯店是用保溫板臨時搭建的。雖然簡陋,口味卻很地道。

陳凡他們年輕人工作之餘,時不時過來打牙祭。

他們的羊湯叫全羊湯,就是一只羊從頭到腳的材料全都有。吃一份要10元錢,聽起來很貴,實際上極劃算。

因為這10元買的是滿滿一湯碗的幹貨,湯和燒餅都是免費的,隨便要。趕車的大膀背兒漢子到了這裏也能吃的肚子溜圓。陳凡他們這種不幹體力活兒的小青年兩個人一份兒都吃不完。

再走幾十米還有紅磚廠、陶瓷廠、鑄造廠。

很快就到無紡布廠了。

這是兩年前才開辦的明星企業。

老二就在這個廠裏上班兒。

陳凡忍不住想進去看看他,想當年老二也是帥哥一枚啊。

三年後的一天,老二在幹了一個晚班兒,正準備下班回家時,順手修理一下車間的管線,結果被一根鐵絲刮傷了眼睛,從此成了獨眼龍。媳婦也不好找,一直等到30多歲才說上了外省農村的媳婦。

說起來,老二也是個命運多舛的人。

陳凡是家裏的老大,66年生。陳鋒是家裏老二,67年生。但實際上,陳凡比陳鋒大了將近兩歲。因為陳凡是馬頭,陳鋒是羊尾。

上學的時候,陳鋒學習成績一直比陳凡好。但高考時不知怎麽就發揮失常了,連大專都沒考上。

1985年,陳鋒高考落榜以後,在家待了兩個月,被安排到老陳他們單位的知青商店上班兒。

轉過年春天,無紡布廠招工,應屆畢業生、待業青年們趨之若鶩。

因為這無紡布廠在眼下算高科技企業了。是由當地輕工研究所跟魔都的廠子聯合興辦的。機器設備、技術人員統統從德國引進。真是滿滿的逼格。

陳鋒順利考上了,他的同學們紛紛落榜。

哪知半年以後,1986年秋天,工商稅務、銀行公安等事業機關單位大量招人。陳鋒的那些落榜同學基本都被招走了。

若幹年後,差距便遠遠拉開了。

陳鋒蹲在小區崗樓裏當保安,他的那些同學們則開著高檔轎車,帶著小蜜進進出出。

陳凡路過無紡布廠的大門時,只是略微放慢速度看了幾眼,還是過去了。

老二今天要麽是晚班兒要麽是白班兒。

晚班兒這會兒正在家裏休息,白班兒晚上也會回來。

所以,就在家裏看一看老二吧。

一邊騎車,陳凡一邊暗暗下定決心。

五年之內一定要賺到100萬!

因為賺到這桶金後,陳凡就將有更大的施展空間了。

比如房地產,雖然都是長線投資,但也有短線的個例。

那就是海南房地產。

海南的房子從1991年開始火爆。

1991年的房價是每平米1500元,到1992年就變為每平米5000元,到1993年則漲到每平米7500元。

也就等於說,哪怕陳凡1992年才進入海南樓市,也有機會大賺一筆。

路過紅磚廠再往南就是一片荒地了,綿延兩裏地。

陳凡正悶頭騎著,突然看到大電井旁邊西邊那條小路上聚集了很多人,還能看到醫院的救護車、公安的警車停在那裏。

不用想,一定是出案子了。

陳凡快蹬幾下,湊了過去。

這是一個危機四伏、野蠻生長的年代。

氣槍、獵槍都還沒被禁止。

供銷社、聯營商店、農貿合作社等處都可以買到獵槍子彈。

陳凡湊到跟前時,醫務人員已經擡著一個白布蒙著的人到車上了,公安人員也揮著手試圖驅散人群。

但無濟於事,人們紛紛聚攏在一起小聲議論著。

地上一大灘血跡,都已經凝固發黑了,顯然是昨晚發生的事。

血跡旁邊還有雜亂的車輪胎痕跡,看形狀是摩托車輪胎。

幾個看客在一旁小聲議論。

一個說:“真基霸狠吶,就剩一層皮連著了。”

另一個說:“聽說是陶瓷廠的……”

陳凡一下就想起這起事件了。

上一世雖然沒親自看到案發現場。

但事後還是聽到了很多消息。

這會兒時興騎摩托。

老少爺們兒都以有輛摩托車為榮。

這是男人的浪漫,女人的夢想。

女人們寧願坐在摩托車後面哭,也不願坐在自行車後面笑。

可一輛摩托車稍微像樣子的也得兩三千。好點的得一兩萬。一般人三四年不吃不喝才能攢夠。

很多既想要面子又舍不得票子的爺們兒咬咬牙買下摩托之後,就趁下班兒的時間拉一拉活兒。

也就是這個時代的摩的。

兩塊錢基本能到達城中心的各個角落,郊區也不會超過五塊。

這個營生也催生了另一個營生,那就是搶摩托。

被搶的基本都是幹摩的車主。

從80年代中期開始越演越烈。

最後有關方面便用了重典。

搶摩托的一律槍斃。

案件頓時少了很多,但案情卻更嚴重了。

被搶的摩托車車主基本沒有活著的。

這個被害人是陶瓷廠的,好像有三十多歲。

昨晚拉活兒時被人收拾了,腦袋都差點割了下來,就剩一層皮連在脖子上。

陳凡正要轉身離開時,旁邊一個挎著摩托車的胖爺們兒搖頭嘆息:“這叫啥營生啊,簡直是基霸頭兒掛鐮刀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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